不多时，一对夫妻走下楼，掌柜的介绍：“这就是那对夫妇。”
卫承之扫过两人哭过的脸，将程浩轩叫来：“你们夫妻因为什么住来清风楼，前日在何处？”
程浩轩挠了挠头：“我是家中庶子，不受主母待见，年前我大哥，就是嫡子中了进士，家中主母张罗着想为我大哥攀一门好亲事，看来看去人家没瞧上我家。”
他顿了一下，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说：“其实我大哥从前有个妻子，可惜成婚三两年没怀上，这下我大哥中了进士，主母自作主张休了我大嫂，认为是大嫂克我哥。”
“这事街坊邻居都知道，相看的女家不愿意嫁来我家，一是觉着主母刻薄，二是这些年供我大哥念书，家里财务亏空，可巧我娘子有些刺绣手艺，主母打上这个主意。”
“我不愿娘子为了一大家子劳神伤身，所以闹着分家，住进了清风楼。前日我们夫妻一直在清风楼呆着，怕出去露脸惹来家里主母。”
一番话说的仔细，听下来连雪绒都抓不到漏洞，可偏偏完美的才最让人起疑心，雪绒问：“大哥真健谈，交代事情也清清楚楚的。难道是家里出事后，你一遍遍解释练的如此流畅？”
雪绒问的角度刁钻，程浩轩脸上出现慌乱，又解释：“我家里出事后，我是和旁人解释的多，所以条理清晰，也是我自幼在家里看主母脸色练了一副嘴皮子。”
“你从小在主母眼皮下讨生活，察言观色不差吧？”雪绒问：“前日你们夫妻二人在清风楼可注意到什么异常？”
程浩轩有些茫然，不知道雪绒怎么从他家中扯到这，沉默思索会儿回：“不曾有什么异常，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的。”
“你们夫妻二人住在哪个房间？”雪绒又问。
“原本是住三楼最左边上，可巧七五日前正中的房间空出来，我们两个搬过去住了。”程浩轩怕雪绒误会，又补充：“中间的房间，南边窗户能看外面街上，北边窗户打开能看清风楼大概的景貌，我怕妻子心里郁闷，这才换到中间去。”
“最后我想问，你们两个来的时候哭过，是什么原因？”雪绒歪头，透过程浩轩看他身后的妻子，神态关切。
程浩轩稍稍挪动，挡住了雪绒的实现，回答：“还是为我家里的事，我妻子性子善良，总想着一家子能帮一下帮一下，刚才又是在房间痛苦过。”
看雪绒明白似的点头，程浩轩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里，刚才因为紧张握紧的拳头舒展开。
雪绒看卫承之，两人目光对上，看来两人想的一致，雪绒放心地继续问：“那你前日傍晚可看见三楼屏风左右分别坐的人是谁？”
程浩轩又像刚才般思考，复而摇摇头：“房间离会友的屏风太远了，只能辨别出大致，看不清人脸。”
雪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又看卫承之。
眼见雪绒不再问，卫承之也不继续查问，只说打搅清风楼生意，留下些喝茶钱离开。
回锦衣卫督办路上，雪绒坐在马车上回想程浩轩的话，隐隐地，她觉得程浩轩必定藏着掖着些东西不说。
苦思无果，雪绒望向坐在马车另一边的卫承之，她皱皱眉抿嘴，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，她往卫承之那边挪挪，伸手拽了拽卫承之的衣袖边。
雪绒白皙指尖从自己袖子伸出，搭在紫色袖边纹着鱼儿交叠样式的飞鱼服上，扎眼的很。
卫承之收回衣袖，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你不觉着，刚才那问话不对劲？”雪绒秀眉又蹙起，心里盘算着如何描述这个“不对劲”。
她微微仰头看卫承之，卫承之作出洗耳恭听的态度，雪绒道：“先说前一半，他对答如流，因为解释过太多遍习惯了，这个理由说得过去。”
话说出口，雪绒理清思路：“换房间那里，他最开始住在角落，一见中心位置空出来，立马搬过去，可他分明说怕家里母亲看见他。”
“再有，说他怕妻子忧思也是和理。”雪绒脑子里一闪而过个念头，她抓住卫承之的胳膊焦急说：“是景色不对，他说换到中间房间是为了让他妻子看景色排除烦躁，能在三楼看到楼下，同楼层的屏风怎么会看不见？”
雪绒情绪激动，劲略使得大了些，卫承之拂开她的手：“我刚才料到了，临走前给老板留了茶钱。”
雪绒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卫承之，悻悻地往后坐几寸，想着怎么和卫承之道个歉，听见卫承之又说：“加上这家茶楼是英国公府的产业，思路很清晰了。”
卫承之叹口气，这件事到底牵扯到贵妃一派，皇后贵妃一向不睦，这事要真是叶子轩下手，只怕朝堂风云又起了。
卫承之拇指捻了捻刀柄上的宝石，宝石切割过，棱角磨的指腹疼，忽而听雪绒问他：“那大人是怕打草惊蛇，问完那对夫妻后就走了？”
孺子可教，卫承之看她眼神中带着赞许，接收到卫承之的意思，雪绒脑子飞转，推测：“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找能给叶子轩定罪的证据，还有昨日那些线索也要理清关系？”
“不错。”卫承之朗声回道：“到了，下车吧。”
他弯着腰起身挑开马车帘布，利索的下车，雪绒跟在他身后，两人一同进大理寺。
再次回来，上次被押送进去，这次她能堂堂正正地走进去。
雪绒心里讪笑，从某种程度看，还怪尬尴的呢。
刚进正堂的门，便看到大理寺少卿卢峰和下属说着话，见他们回来，立刻上前问：“清风楼可有重大发现？我听人说，你一早带着雪姑娘赶过来，不消片刻，脸上阴着回锦衣卫调人，还带了御医过去。”
雪绒把查出有嫌疑的二人对话和清风楼是英国公产业的事说出。
卢峰一拍下属肩膀，激动道：“那还等什么，立即派人去清风楼和英国公府找证据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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